長篇小說連載——《川江英雄》

□ 冰 春

謹以此書，獻給為中華民族的解放和新中國的建立而英勇奮斗、浴血革命的先輩們！

（本小說據(jù)真實歷史事件創(chuàng)作。根據(jù)創(chuàng)作的需要，小說中主要人物和瀘城均為化名）

第十章 黑暗過后是黎明

  第十章《黑暗過后是黎明》插圖：“老狼咋沒來？”秦菲菲暗忖，一切得小心應(yīng)對，謹慎行事哦！插圖：魏聞聲

1

　　中國人民解放軍稱之為進軍大西南的西南戰(zhàn)役，于一九四九年十一月一日全面打響。

　　這一天，解放軍第二野戰(zhàn)軍主力第三、第五兵團共六個軍在第四野戰(zhàn)軍一部、湖北軍區(qū)一部共九個師的配合下，在北起湖北巴東，南至貴州天柱，寬達一千里的戰(zhàn)線上，向宋希濂集團之川東防線多路進擊，突破了國民黨軍的大西南防線。這一行動完全出乎蔣介石和國民黨軍統(tǒng)帥部的預(yù)料。

　　解放大西南的槍聲，劃破了沉沉夜幕，預(yù)告著黎明的曙光就要來臨。

　　十一月十四日，蔣介石再次由臺北飛臨重慶。十五日，蔣介石心目中的交通樞紐貴陽解放；十六日，彭水解放，宋希濂集團的川東防線崩潰；二十一日，解放軍占領(lǐng)遵義，并繼續(xù)向川南地區(qū)攻擊前進。至此，蔣介石才判斷出解放軍的主攻突擊方向和作戰(zhàn)意圖，不得不嘆服享有中國軍神之稱的劉伯承的戰(zhàn)役謀略。

　　為了確保川南安全，顧祝同電馳瀘城，命郭爾桂即刻赴渝，——蔣總裁召見。

　　蔣介石突然召見，是禍是福？一時讓郭爾桂神情緊張，心中忐忑不安。因為他感覺到蔣介石對他已有所懷疑。

　　“此去重慶，恐怕回不來了！”郭爾桂默想了一會兒，不覺發(fā)出了一聲長嘆。電話叫來任曉光，對身邊這個已和他聯(lián)絡(luò)上了共產(chǎn)黨人、代號臘子魚的何柏芝的下級，交待一些事情。

　　聽了郭爾桂所言此去重慶兇多吉少的想法，任曉光大吃一驚，急忙說道：“司令，能不能找理由推諉不去？”

　　“不去是不行的！”郭爾桂苦笑道，“蔣介石召見，哪有不去的理由？”

　　任曉光神情冷峻地說：“離上次作戰(zhàn)會議這才多久？蔣介石又急于召見你，難道果真如司令感覺到的那樣蔣介石對你已有所懷疑，萬一將你扣留重慶什么的，七十二軍咋辦？”

　　郭爾桂笑了笑：“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找你來，就是要給你交待后事?！?/p>

　　任曉光急了：“司令，你真的要去重慶？容我向上級匯報一下，再作決定行不行？”

　　“來不及了。顧墨三電話里叫我即刻動身，我把事情給你說完就走。”

　　郭爾桂交待給任曉光的事情有：一是將何柏芝命任曉光編制的那本封皮上寫有“顧總長。瀘密。郭軍長親譯”的密碼本交還他保存，萬一回不來，將其毀掉，以免泄密。二是他老郭如果在重慶出事，任曉光應(yīng)想盡辦法盡可能地掌控駐防瀘城的部隊，等待解放軍進攻瀘城時起義；三是軍法處長水濤，在宜賓的教導師師長肖猛以及駐防外地的趙師長柏師長等，都是他老郭信得過的人，必要時可與他們聯(lián)系上，傳達他早已決計起義的意圖。此外，如有危險，任曉光可相機撤離。

　　“黎明在即，在黑暗中苦熬這么多年，我是不會撤離的！”任曉光的回答，擲地有聲。

　　郭爾桂點點頭，隨即寫了一份決計起義的手諭交給任曉光，囑他秘藏保管，必要時對上述第三條中提及的人員予以展示。

　　見郭爾桂準備出發(fā)，任曉光道：“司令，把警衛(wèi)團帶上吧？”

　　“老弟，你說外行話了。蔣介石要抓我殺我，再多的人去也沒用?！惫鶢柟鹦α耍叭ヅ愣紩x見蔣總裁，帶部隊去豈不給人謀反的嫌疑？褲襠里面沾上黃泥巴，——不是死(屎）都是死（屎）！”

　　“那還是帶上鄧光強的警衛(wèi)排吧，防范沿途的匪賊?！菫o城武工隊的人！”任曉光紅著臉又道。

　　“這個可以。”

　　“我去給他交待一下?！?/p>

　　郭爾桂離開瀘城后，任曉光立馬叫上秦菲菲、任曉芬回家，商量對策，以防萬一郭爾桂回不來好作應(yīng)變。任曉芬試著給何柏芝發(fā)電報匯報此事，無奈不到聯(lián)絡(luò)時間，聯(lián)系不上。秦菲菲說只能等待，靜觀其變。商量了一陣，正準備到街上館子吃晚飯，院門的門環(huán)叩響了。

來人是保密局西南特區(qū)瀘城辦事處的機要秘書。她向秦菲菲報告：“保密局特派員已到瀘城。請秦主任前往小市八萬春酒家?！?/p>

　　“特派員是誰？”秦菲菲問。

　　“不知道。是特派員的隨員打來的電話?！泵琅貢卮?。

　　“曉光，我不能陪你們吃晚飯了?！鼻胤品坡柭柤?，對任曉芬使了個靜觀勿躁的眼神，走了。

　　吉普車馳過沱江上的軍用浮橋，來到八萬春酒家，秦菲菲在一個便衣的引領(lǐng)下，上樓進了一個包間。

　　屋里坐著羅熙之，臨窗一個背影有些眼熟的男子正在抽煙。待他轉(zhuǎn)過身來，秦菲菲心中著實吃了一驚——局本部特派員原來是一直未露面的瀘辦主任葉之翔少將！

　　“哈哈，”葉之翔摁滅煙頭，發(fā)出慣有的爽朗笑聲：“瀘辦成立以來，秦主任一直替我頂著，勞苦功高?。恚堖^來坐?！?/p>

　　“葉主任，哦，特派員，”秦菲菲向葉之翔行了一個軍禮，“菲菲何德何能，談不上勞苦功高。都是稟承毛局長、徐區(qū)長和您的旨意行事，效忠黨國，不敢稍懈?！?/p>

　　“客套話就不說了，來，請坐?！比~之翔作了一個請的手勢。

　　秦菲菲坐下后，笑道：“特派員，你是瀘辦的主任，咋現(xiàn)身瀘城，不回去坐鎮(zhèn)指揮？”

　　葉之翔笑著搖了搖頭：“瀘辦從成立到展開工作，成績斐然，一直是你領(lǐng)導，我只是掛個名而已，這是有目共睹的！是不是，老羅？”

　　“是的，特派員?！绷_熙之笑道，“秦主任工作能力強，是女中豪杰嘛！”

　　“哦，小秦啊，”葉之翔換了一個口吻稱呼秦菲菲，“我一天也沒去瀘辦上過班，多數(shù)人和我彼此不相識，所以不去也罷。今天請你和老羅來這里聚一聚，除了要談公務(wù)外，我先告訴你一個消息：我已打了辭去瀘辦主任的辭呈，向局座和徐區(qū)長力薦你接替瀘辦主任一職；可能是這幾天局座陪侍總裁事務(wù)繁忙，沒來得及批準任免?！?/p>

　　秦菲菲起身立正：“謝謝特派員的提攜！感謝徐區(qū)長和毛局長的栽培！”

　　葉之翔擺擺手：“都是為了效忠黨國嘛，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小秦請坐，喝茶?！?/p>

　　秦菲菲呷了一口用蓋碗茶杯泡的瀘城特產(chǎn)竹葉青茶水，暗忖盡管前幾天她和羅熙之都接到了徐遠舉的密電，說局本部將派一特派員來瀘城指導督查辦事處和保密站的工作，實施代號為川江行動的川南之天雷、木馬計劃，沒想到特派員竟是從未在瀘城辦事處露面的主任、自己的頂頭上司葉之翔！現(xiàn)在他又大繞圈子，和羅熙之一唱一和地“抬舉”自己，不知老葉的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得小心應(yīng)對！秦菲菲決定虛以委蛇，微笑道：“特派員，不管咋說，你現(xiàn)在仍然身兼瀘城辦事處主任，屬下何時把辦事處的情況給你作一專題匯報？”

　　“瀘辦的事情我都清楚。”葉之翔點燃一支煙，笑道，“小秦不用客套了，放手干就是了?！?/p>

　　這時，有隨從敲門進來問葉之翔：“酒家老板問什么時候可以上菜？”

　　葉之翔看看手表，已快晚七時，揮揮手道：“讓他們候著！把門關(guān)上，沒有我的吩咐，誰都不得打擾！老狼來了，立刻請進來?！?/p>

　　隨從應(yīng)了一聲，退了出去。

　　羅熙之笑問：“特派員還在等人吧？”

　　葉之翔點點頭：“是的。現(xiàn)在先談?wù)勀銈兊墓ぷ鳌Ｃ锁P局長口諭，你們各自制定的川南天雷、木馬計劃，經(jīng)徐遠舉區(qū)長報經(jīng)局本部批準，同意實施。木馬計劃已經(jīng)先行一步，”說到這里，葉之翔看了看羅熙之：“不過老羅啊，你那幾千洪門幫會袍哥舵爺?shù)娜吮?，國防部和國軍中的一些高級將領(lǐng)，很有看法，說什么魚龍混雜烏合之眾的話的都有，有人還說靠幫會支撐組建的隊伍，怎么打仗打游擊？怎么潛伏？——浪費黨國為數(shù)不多的錢財！——當然，老羅你是黃埔二期出生的老軍統(tǒng)，對這些難聽難堪的話，不必介意，該怎么干就怎么干，局座是支持你的！”

　　羅熙之氣得急赤白臉，聽到末句，只好勉強笑答：“謝謝局座，謝謝特派員的理解支持?！?/p>

　　“嗯。”葉之翔習慣性地點點頭，“奉局座和徐區(qū)長命令，我從重慶給你們二人各帶了二十箱銀遠過來，作為長期潛伏和將來打游擊的經(jīng)費，聊表薄意。”

　　“感謝上峰的關(guān)懷。”秦菲菲率先說。羅熙之還在為剛才的難聽話走神，見狀，點了點頭。

　　“今后，辦事處和保密站的潛伏人員，是平行但不交叉的兩條線，由上峰掌握 。”葉之翔叮囑道。

　　“是！”秦、羅二人同時回答。

　　“另外，”葉之翔站起來邊踱步邊說，“你們二人制定的天雷計劃、內(nèi)容要點差不多，局座指示，為了集中力量，將兩套方案整合在一起，由秦菲菲充當?shù)谝回撠熑?，老羅協(xié)助之……”

　　葉之翔話未說完，羅熙之迫不及待地打斷他：“特派員，這怎么可以？我對川南，對瀘城的山川地貌都比秦主任了解熟悉……”

　　“是的，羅專員說得對。特派員，還是我協(xié)助他吧！”秦菲菲搶過話頭，一副不想搶功的樣子。

　　“哈哈哈……”葉之翔噴出了一串笑聲，之后是滿臉肅然：“上峰的命令不容更改！老羅，局座當初派你這個老軍統(tǒng)回瀘城當專員，就是為了即將開始的同共軍打游擊，這才是你肩負的重任！局座命令，瀘城各縣模范大隊暨瀘城總隊和川南人民反共自衛(wèi)救國會，即日整合，組建川南反共游擊縱隊，由羅熙之任司令；同時，待共軍進占川南前夕，將瀘城關(guān)押的共產(chǎn)黨和親共份子，由羅熙之組織指揮秘密處決，秦菲菲協(xié)助之！”轉(zhuǎn)對秦菲菲：“小秦，天雷計劃責任重大，一定要在共軍占領(lǐng)川南要津時，實施全線爆炸！二位，明白了嗎？”

　　“明白！”羅熙之和秦菲菲同聲道。

　　這時，包房的門敲響了。

2

　　隨從給葉之翔送來了一張字條，看了后，用打火機將條子燒了。

　　“老狼有任務(wù)，來不了啦。二位餓了吧？我們開飯吧。”葉之翔笑咪咪地說。

　　字條是許亞軍派人送來的，老狼是他在保密局的代號。字條上寫著：郭今去渝，我不便在瀘城公開露面，以免造成誤解。請?zhí)嘏蓡T到藍田豹子的團部見。老狼。

　　許亞軍昨天接到葉之翔的密電，讓他從長寧趕回瀘城，今晚在八萬春酒家見面，聽取他調(diào)查代號臘子魚的共諜的進展情況匯報。傍晚輪船到達藍田渡口，被駐防瀘城、團部設(shè)在藍田鎮(zhèn)的石龍楷團長接走了。石龍楷就是那個潛伏極深、善于偽裝、代號豹子的保密局特工，受老狼單線領(lǐng)導。原本今晚他是要陪許亞軍一起去小市面見葉之翔，將調(diào)查臘子魚的情況作分析說明。不想下午四時許，郭爾桂將電話打到了他的團部，請正在這里視事的劉展緒副軍長趕回軍部坐鎮(zhèn)，他即刻要離瀘赴渝接受蔣總裁的召見。

　　“參座，外間早有謠傳，說總裁并不信任郭司令，此時他赴渝接受總裁召見，不知是兇是吉？參座沒有接到軍部的命令離開長寧，如果現(xiàn)在突然在瀘城公開露面，是不是會給某些人造成你覬覦司令寶座之感？郭司令回不來罷了，如萬一他回來了，某些人肯定會給他打小報告，到時釋了我們的兵權(quán)，于黨國大業(yè)不利哦！——這就是我接參座到團部的原因。”石龍楷向許亞軍進言、解釋。

　　“誰說總裁對郭司令不信任了？不相信他還讓他當兵團司令？”許亞軍不以為然，“老頭子生性多疑，敲打人的事是常有的。我們并沒接到毛局長的指示，要搞掉郭爾桂?，F(xiàn)在正是用人的緊要關(guān)頭，象郭司令這樣有雄才大略戰(zhàn)略眼光又準備同共軍打游擊周旋到底的將領(lǐng)，是黨國不可多得的人才，老頭子是肯定要重用他的！召他去，無非是敲打敲打訓示一番而已。你說是不是？”

　　石龍楷點頭：“參座高見！”

　　許亞軍拍了拍石龍楷的肩膀：“不過老弟，你說得也對。郭司令前腳剛走，我后腳就到瀘城，外界對司令此去重慶的猜測又多，的確給人以我覬覦兵權(quán)之嫌。何況特派員今晚召集的人，還有任曉光的老婆秦菲菲，我們現(xiàn)在還不能讓她知道我倆保密局的身份，——任曉光是不是臘子魚，還沒完全排除嘛！”

　　“經(jīng)過我的調(diào)查觀察，可以排除了?！笔埧?。

　　“有可以排除的證據(jù)嗎？”

　　于是，許亞軍即老狼，寫了一張字條，讓石龍楷派可靠之人，火速過長、沱二江，送往八萬春酒家。

　　看了字條，葉之翔吩咐隨從：上兩個涼菜四個熱菜就行了，其余的作為外面弟兄們的加菜，抓緊時間吃飯。又笑對羅、秦二人道：“請二位來，除了宣布上峰的命令，本想和你們好好喝一頓預(yù)祝成功的酒，無奈有公務(wù)臨時變動，二位隨意吧！”

　　菜未上齊，葉之翔就舉起了酒杯：“二位雖屬保密局西南特區(qū)的兩個單位，但在瀘城能夠精誠團結(jié)，彼此配合，很令上峰和葉某欣慰，葉某敬羅站長和秦主任一杯！”

　　三人碰杯一飲而盡后，葉之翔又道：“還有一個任務(wù)需要瀘城保密站和辦事處配合。據(jù)可靠情報，郭爾桂的兵團司令部和軍部，潛藏有共諜，其中尤以代號臘子魚的共諜危害最甚！局座已命令我通過老狼在軍中排查，想必很快就會有結(jié)果。如果我不在瀘城，老狼需要你們配合時，會持局座的手諭和你們聯(lián)系，二位當全力以赴之！”

　　“是！”羅、秦二人回答。

　　老狼是誰？秦菲菲在心中快速搜索了一下，極有可能是參謀長許亞軍。她出任瀘城辦事處副主任代理主任時，她在保密局機要室的同學曾私下告訴過她，許亞軍是老軍統(tǒng)。但沒告訴她許亞軍的代號是什么，也許同學也不知他的代號底細。如果許亞軍是老狼，由他暗中調(diào)查臘子魚，任曉光會不會有危險？從今天的情形看，暫時不會，——出門前，曉光不是還好好地和她商量應(yīng)對萬一郭爾桂被蔣介石扣留或抓捕之策嗎？假若老狼已鎖定曉光就是臘子魚，老葉今晚也不會請她和羅熙之來這里，當面說這事。但老狼咋沒來？他會不會是顧忌什么，臨時改變了主意？一切得小心應(yīng)對，謹慎行事哦！

　　正愣神間，葉之翔笑問：“小秦，你怎么了？”

　　“哦，特派員，”秦菲菲回過神來，微笑著說，“我在想，七十二軍潛伏著共諜，我們?yōu)o城辦事處和保密站會不會也隱藏著共諜分子？”

　　“說到點子上了！”葉之翔哈哈大笑后說，“情報顯示，共諜什么代號黃辣丁、船釘子之類的，早已打入了我內(nèi)部。此次我來瀘城，整肅內(nèi)部也是主要任務(wù)之一！”

　　羅熙之撇撇嘴：“反正我保密站是銅墻鐵壁，共黨休息混進來！”

　　“老羅，你就那么肯定？”葉之翔笑咪咪地問。

　　“不信？請?zhí)嘏蓡T一查到底！”羅熙之振詞作答。

　　“好了。老羅，先前我給你說的內(nèi)查共諜，抓緊進行就是了?！比~之翔笑道。

　　喝了幾杯酒，晚飯匆匆結(jié)束了，葉之翔讓秦菲菲留一下，羅熙之先走了。

　　葉之翔交待秦菲菲：即速密查內(nèi)鬼，同時暗中監(jiān)視羅熙之的舉動，云云。這是老一套，當然，對羅熙之也說過同樣的話，只是對象變幻了而已。

　　出了酒家，葉之翔說他還要去看望一個朋友，給了秦菲菲一個聯(lián)系電話，作別而去。

　　秦菲菲開著吉普車一路跟蹤至小關(guān)門碼頭，遠遠瞅見葉之翔他們的兩輛轎車上了汽車輪渡船，估計是往藍田壩見“朋友”，折返回家。

　　任曉光開門迎候她。秦菲菲問曉芬呢，任曉光說我讓她在閣樓上休息，等待聯(lián)絡(luò)時間。二人進到臥室，密談起來。

　　秦菲菲先將葉之翔傳達的上峰批準同意她和羅熙之各自搞的天雷和木馬計劃，并由她主導實施天雷計劃的情況說了。任曉光聽后很興奮，站起來搓了搓手說：“這樣就好。待我們向大河同志請示匯報后，可以聯(lián)絡(luò)瀘城和川南地下黨武裝，共同保衛(wèi)兵工電力等工廠和城市，勝算就又增加了幾層！”

　　見任曉光高興的樣子，秦菲菲臉色冷峻聲音低沉地道：“曉光，葉之翔這此來瀘城，還負有整肅內(nèi)部的任務(wù)——調(diào)查潛入軍中和保密局的臘子魚、黃辣丁等‘共諜’！”

　　興奮之情倏忽而逝，任曉光的眼神很驚訝：“咋回事?我們和上級都是單線聯(lián)系，從老潘、巖鯉到大河，從來如此。黨內(nèi)也沒幾個人知道我們的身份。而且，我們和四川的地下黨組織并無交結(jié)。敵人是怎么知道代號臘子魚、黃辣丁的共產(chǎn)黨潛入他們陣營的？莫非他們也有人打入了我們內(nèi)部，了解到這一情報？真是日怪了，不應(yīng)該?。　?/p>

　　“又說臟話了！”秦菲菲嗔了任曉光一眼，“沒什么應(yīng)該不應(yīng)該的，諜戰(zhàn)生涯，敵中有我，我中有敵，還有雙面間諜幾重間諜的！毛人鳳葉之翔他們的情報來源，目前還無法判明，現(xiàn)在我們要做的事，是怎樣偽裝周旋，撇清與臘子魚、黃辣丁的關(guān)系？”

　　“夫人有何良策？”

　　“該干啥干啥，一切照舊，以靜制動！”

　　“好主意！我原想將葉之翔暗中搞掉，以保全萬一?？磥憩F(xiàn)在還不是時候。”

　　秦菲菲故作瞪大雙眼：“你有這個想法??？真是幼稚！”繼而撲哧一笑：“你以為葉之翔是誰？是戴笠時期軍統(tǒng)的八大金剛之一！地位比徐遠舉還高！保密局瀘城辦事處成立伊始，他雖掛著主任之職，卻一天也沒露過面，而是暗中四處活動，也不知在搞啥名堂。這個人稱笑面虎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特務(wù)，不是你想暗中搞掉就會得手的。他是一個詭計多端之人，以前我對你說過天雷、木馬計劃他可能會另搞一套?，F(xiàn)在看來，天雷計劃是明擺著的事，木馬計劃，老葉肯定另有潛伏名單！”

　　“夫人教誨的極是！分析得也很有道理！”任曉光作討好狀，“如果真的另有名單，夫人是不是已有計謀將它搞到？”

　　“還沒有。真有名單，我必獲取之！”

　　任曉光收起了嘻皮笑臉，一本正經(jīng)地問：“菲菲，你判斷許亞軍就是保密局派往七十二軍的老狼，又看見葉之翔去了藍田，藍田是石龍楷團部所在地，莫非許亞軍回瀘城來去了那里，石龍楷也是保密局的人？”說到這里，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

　　“幸好你和他只是想發(fā)黨國橫財?shù)木迫馀笥眩覀円矝]有策反任務(wù)，要不然就暴露身份了，”秦菲菲笑道，“我會盡快查清他的身份的?！?/p>

　　說話間，與上級大河即何柏芝的聯(lián)絡(luò)時間到了，任曉光守在院里，秦菲菲上小閣樓將郭爾桂赴渝和葉之翔來瀘的情況 ，讓任曉芬發(fā)出了密電。得到的指示是：桂樹應(yīng)無恙。擾亂視線，偽裝自己，聯(lián)系青鱔，迎接黎明。

3

　　秦菲菲的判斷是正確的，老狼就是許亞軍。他們的推測也沒錯，石龍楷的確是保密局特務(wù)，代號豹子，——只是他們一時還無法證實。就在他們研判情況 ，商量對策，掩護任曉芬發(fā)報的過程中，隔長江的軍事交通重鎮(zhèn)藍田，葉之翔正在石龍楷的團部聽取許亞軍、石龍楷關(guān)于臘子魚的情況分析。

　　“特派員，十天前接到你的密電，我們立即針對臘子魚展開了秘密調(diào)查?？上r間太短，目前鎖定了幾個人，還不確定誰是臘子魚?！痹S亞軍親自為葉之翔斟茶水，笑道。

　　“老弟辛苦了。你們的行動還是蠻神速的嘛！”葉之翔笑咪咪地給二位分散香煙，“局里也是共軍發(fā)起的西南戰(zhàn)役全線打響后，我們潛伏于二野后勤部門的一位同志，偶然發(fā)現(xiàn)這一情報，才得知在大西南眾多的二野諜報組織中，有一個名叫‘大河’的小組，活躍在川江兩岸。據(jù)他分析，臘子魚、黃辣丁是大河小組在川南的重要成員，臘子魚已潛入七十二軍。時間緊迫，要在共軍進占川南暨瀘城之前，鎖定誰是臘子魚，以免他興風作浪，策動郭爾桂部嘩變！二位請坐，說說情況?！?/p>

　　許亞軍輕聲道：“接到特派員的密電，我立即找借口回了一趟瀘城。和豹子密商后，通過軍部機要處的內(nèi)線，查閱了接近郭司令的十幾個有可能是共諜的人的檔案。采取排除法，最終鎖定了這幾個人，其中必有臘子魚！”說著，拿出了一疊翻拍的照片、檔案材料。

　　葉之翔瞄了瞄桌面前的材料，問：“都是些什么人？”

　　“后期工作主要是豹子做的。石團長，還是你來向特派員匯報吧?！痹S亞軍笑道。

　　“特派員，有個情況 得向你說明，”石龍楷直了直腰，“七十二軍是在徐蚌會戰(zhàn)（注：解放軍稱之為淮海戰(zhàn)役）中被打散后重新組建的，很多中下級軍官甚至高級軍官，都是入川時沿途招兵買馬而來，其檔案資料很不完善，殘缺不全?！?/p>

　　“這個我知道。”葉之翔抖了抖煙灰，“直接說這幾個人的情況 ，我們共同研判?！?/p>

　　石龍楷拿起桌上的材料，“第一個，副軍長劉展緒……”

　　“這人不可能是共諜！”不待石龍楷說下去，葉之翔打斷他，“劉展緒副軍長原本兼著新三十四師師長，你部防駐瀘城后，郭爾桂卻讓他專任副軍長，將其兵權(quán)剝奪。讓其同鄉(xiāng)柏桓先斬后奏接替師長之職。如果劉是臘子魚，郭又有通共嫌疑的話，會奪去他的實權(quán)嗎？”

　　“特派員，郭司令絕不會通共，”許亞軍替郭爾桂辯解，“通過我對他的言行舉止所作所為多方觀察了解，他就是一個還算正派的黨國將領(lǐng)，而且已經(jīng)作好了長期游擊共產(chǎn)黨的準備?！?/p>

　　葉之翔笑著看了一眼許亞軍：“你就那么肯定？”

　　許亞軍心中一驚：“特派員，莫非今天總裁急召郭司令，是對他有所懷疑，要采取行動？”

　　葉之翔摁滅煙蒂，笑說：“我打電話問過毛局長，局座說他沒有接到過清除老郭的指令。老弟啊，你應(yīng)該知道，值此戰(zhàn)局危艱之際，校長召見黃埔弟子將領(lǐng)，說說打氣鼓勵的話，是常有的事。老郭應(yīng)該無大礙，不過你們要繼續(xù)對他密切監(jiān)視，不要被表面現(xiàn)象所迷惑！豹子，說下一個吧?！?/p>

　　石龍楷又說了柏桓、趙樹德、肖猛三個師長和另兩個軍官的情況，都被葉之翔、許亞軍分析研判后否定了。

　　最后，桌上的檔案材料里就只剩下軍法處少將處長水濤和身兼司令部作戰(zhàn)處長、警衛(wèi)團長的上校副參謀長任曉光了。

　　“任曉光，他不是秦菲菲的丈夫嗎？有什么可疑之處”葉之翔點燃一支煙，問。

　　“這個，還拿捏不準。”許亞軍回答，“任曉光是年初從上?；厮拇ǔ捎H，搭乘我們的飛機認識的。之前應(yīng)該和郭軍長不認識，是郭軍長惜愛他的作戰(zhàn)參謀才能，七十二軍當時正招兵買馬，廣攬才俊，郭軍長許他加官晉級，任曉光才來的?！?/p>

　　“嗯。國軍一敗再敗，潰散各地，造成散兵游勇神出鬼出者眾，給了共黨混入我們中間的可乘之機，”葉之翔噴出一口煙霧道，“這就不好整了。你們懷疑他是臘子魚，就因為他是老郭身邊的紅人？我聽說共黨行刺老郭的時候，任曉光可替老郭擋過子彈差點命喪黃泉，才有以后的重用提拔，”葉之翔笑咪咪地轉(zhuǎn)向許亞軍：“如果當時你許參謀長替長官擋了子彈，恐怕早就手握兵權(quán)，當上了新三十四師師長了吧，是不是？”

　　許亞軍臉紅了一下，擠出一絲笑容道：“郭爾桂還是很信任我的。在我和柏桓誰出任新三十四師師長之間，他征求過我的意見，我聽他說柏的資歷比我老，見他權(quán)衡中左右為難，我才放棄了當師長的念頭。柏是郭的老鄉(xiāng)，卻呆在老家再三推卻當這個師長，還是我趕過去把他請回瀘城的。特派員放心，柏師長一向和我的關(guān)系很好，關(guān)鍵時刻，會站在黨國一邊。”

　　葉之翔揮揮手：“還是繼續(xù)說這個任曉光的情況，我要的是證據(jù)！”

　　石龍楷見許亞軍使眼色讓他說話，笑道：“特派員，證據(jù)確實沒有，只是懷疑而已?！苯又掍h一轉(zhuǎn)，說出的話有些出乎許亞軍的意料：“屬下認為，任曉光不會是共諜，更不象是什么臘子魚。我的判斷基于以下兩點：任曉光的老婆是保密局駐瀘城的要員，如果他是代號臘子魚的共諜，那秦菲菲就有可能是藏匿在保密局的黃辣丁，果真如此，那毛局長、徐區(qū)長和特派員你對她委以重任，豈不是看走了眼，用人失察？”說到這里，石龍楷見葉之翔收斂了笑容，趕緊補充了一句：“哦，對不起，請?zhí)嘏蓡T原諒屬下冒犯直言?！?/p>

　　“沒什么，盡管直說?！比~之翔又恢復了笑臉。

　　“第二，任曉光雖有制定作戰(zhàn)計劃的天賦才能，貌似清高，但據(jù)我這幾個月和他相處了解，這人其實很戀權(quán)很貪財。特別是以他妹妹任曉芬的名義成立了瀘城商行后，任曉光伙同軍中人士，不惜動用軍機、艦船和軍車，大肆倒騰緊缺物資，大發(fā)黨國橫財，似有一旦共軍攻入川南，隨時準備逃之夭夭前往海外。這樣假裝清高實質(zhì)腐敗的人，是不是共諜，屬下報告完，請?zhí)嘏蓡T研判！”

　　“龍楷，對于任曉光的懷疑，不是你先提出來的嗎？我當初就對你說過，不要搞錯了，以免惹惱了上峰，不好下臺。你這咋就幫他說話開脫了？”許亞軍急赤白臉地發(fā)問。

　　“哈哈哈……”葉之翔大笑了幾聲，起身問道：“豹子，聽說你在瀘城商行有不少股份，撈了很多好處吧？”又轉(zhuǎn)對許亞軍：“老狼，你最近也入了股吧？還有你們郭司令！”

　　“這……”許、石二人一時語塞，心想干什么事也瞞不過上峰的眼睛，他們雖身為保密局特工，卻不知身邊還有多少保密局的眼線盯著自己呢！

　　“算了！把任曉光放一放，先說說水濤的情況。”葉之翔見二人有些尷尬難堪的樣子，揮揮手坐下說道。

  　　石龍楷拿起水濤的檔案說道：“軍法處長水濤，是七十二軍新組建時，京滬杭警備總司令部副總司令冷欣推薦給郭軍長的……”

　　“又是一個大有背景來頭的人？”葉之翔再次打斷石龍楷的話，“擇其要點，直接講證據(jù)！”

　　“證據(jù)正在調(diào)查獲取中。”石龍楷囁嚅道。

　　葉之翔顯得有些不耐煩了，臉上還是強掛著笑容：“沒有證據(jù)，僅僅是懷疑，那還怎么捕獲臘子魚？！”

　　許亞軍笑答：“特派員，這才十天，時間太短，容我們再想辦法采取手段……”

　　“好了好了，戰(zhàn)事不等人！”葉之翔緩和了下口氣，“二位，值此黨國維艱之際，撈點錢我也理解，但不得有誤抓共諜的大事！鎖定任曉光、水濤二人，密秘調(diào)查，但凡有一丁點兒證據(jù)，立即捕獲！同時，你們得小心掩蔽自己的特工身份，二位是我木馬計劃中的重要成員！”

　　三人又嘀咕了一陣，散了。

　　可以說，葉之翔他們對臘子魚的指向是正確的，且不說任曉光的代號就是臘子魚，水濤的代號是什么，筆者不知其詳，但他確是中共秘密黨員、民盟盟員，如果二人稍有不慎，其真實身份露出蛛絲馬跡，保密局特務(wù)定會痛下殺手！危險，正向任曉光、水濤逼近。

4

　　郭爾桂的車隊下半夜馳抵七十二軍駐渝辦事處，迎候他的辦事處楊主任報告說顧總長值班室請他到達后，打電話過去。

　　電話撥通后，轉(zhuǎn)接給了顧祝同。那邊傳來了顧祝同的聲音：“爾桂老弟，辛苦辛苦。上午十時，總裁在林園召見?！?/p>

　　“墨公，可否透露一下，校長單獨召見學生，有何訓示？”郭爾桂想從顧祝同那里打探出蔣介石召見他是何目的，以判斷此行是兇是吉。

　　“單獨召見？你聽誰說的？”電話那端顧祝同的聲音有些奇怪地反問。

　　“哦，墨公，是職部誤以為……”郭爾桂聽了顧祝同的反問，忐忑不安擔驚受怕的心霎時平靜了許多，欲言又止地說了這話后，轉(zhuǎn)口道：“墨公，我?guī)Я藘蓧癁o城老窖大曲酒，什么時候給你送過去？”

　　“不用，回頭我派人來取。早點休息吧，就這樣。”顧祝同那邊將電話掛了。

　　郭爾桂放下電話，長出了一口氣：既然蔣介石不是單獨召見他，自己應(yīng)該沒有什么危險，盡管還有一些擔憂，心情卻放松了許多。楊主任進來請他：“司令，酒菜已備好，洗洗風塵吧?！?/p>

　　“算了。”郭爾桂點一支煙，“煮一鍋面條，讓大家吃了休息?！?/p>

　　不到上午十時，郭爾桂乘轎車提前趕來了林園。進了等候室，發(fā)現(xiàn)有一個人比他先到，最后的一絲擔憂立刻消散了，那顆懸著的心終于徹底放了下來。先到的人，是四十四軍軍長陳春霖。原來真不是單獨召見，陳春霖說前面有三個人剛進去了一會兒。

　　二人聊了幾句，蔣經(jīng)國、陶希圣進來了。郭、陳起身立正行軍禮，蔣經(jīng)國熱情地和二人握手，說道：“兩位辛苦了！請座！坐一會兒，先生馬上接見你們！”

　　蔣經(jīng)國剛問了一下瀘城的情況，侍從武官來招呼郭、陳進去。兩人來到走廊上擺著幾張?zhí)僖蔚牡胤剑€未坐下，蔣介石來了。敬了軍禮后，蔣介石讓他們坐下談話。

　　“郭軍長，你的部隊整訓得怎樣？作戰(zhàn)有無把握？”蔣介石輕咳了兩聲，問。

　　“請總裁放心，西南戰(zhàn)役很有希望?！惫鶢柟鸬幕卮痫@得信心滿滿，“別說其他部隊，單是我這個重新組建成立最遲的軍，有三個團剛結(jié)束緊張訓練，另三個團是我入川時一路從醫(yī)院等地收集的老兵，這兩個師馬上可以作戰(zhàn)。新?lián)軄淼母当鼊滓粠?，成立很早，估計也能打。另外，兵團教導師打仗應(yīng)該沒問題。我認為，打仗完全有把握！”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笔Y介石唔唔著，又轉(zhuǎn)問陳春霖：“陳軍長，你的部隊行進得怎樣？”

　　“奉總裁的命令，四十四軍已隨十五兵團羅廣文司令長官從川北大竹急行軍開返重慶，火速南下增援宋希濂集團，前往烏江布防，扼守烏江天險。接受總裁接見后，我即速趕往軍部。”

　　蔣介石起身，郭、陳二人趕緊起立。蔣介石拄著手杖踱了幾步后道：“你們都是我忠心于黨國的黃埔弟子，去吧，好好打好西南戰(zhàn)役，為黨國挽狂瀾于既倒，扶大廈之將傾！”

　　郭、陳二人告退，出了林園分手后，郭爾桂對蔣介石的召見仍心有余悸，不敢在重慶作片刻停留，急忙乘車返回瀘城。直至郭爾桂率部起義，無論是顧祝同、張群，還是羅廣文約見，郭爾桂怕遭到暗算，都借故推辭，不敢前去重慶。好在正值解放軍進軍神速，戰(zhàn)事吃緊，蔣介石集團已顧不上對郭爾桂的懷疑了。

　　來回奔波二十多個小時的路程，就為了問幾句話，郭爾桂真搞不明白蔣介石的召見唱的是哪一出。晚上十點過，車隊返抵瀘城后，郭爾桂直接回了司令部。

　　司令部燈火通明。郭爾桂到幾處辦公室轉(zhuǎn)悠了一圈，劉副軍長等人都在各自的崗位上值守，等候他回來，很讓他既感動又欣慰。剛進自己的辦公室，水濤來了。

　　“司令，你身邊是不是潛伏著臘子魚？”甫一坐下，水濤也不兜圈子，開門見山地問。

　　郭爾桂心中吃驚不小，臉上卻不動聲色，佯裝迷惑不解地反問：“水處長，什么臘子魚？不就是鱘魚嘛！你那里有？正好我還沒吃晚飯，是清蒸的還是紅燒的？”

　　水濤一點也不想開玩笑，神色嚴肅地說：“司令，是代號臘子魚的共諜！”

　　“什么臘子魚共諜？”郭爾桂的臉色也嚴肅起來，“你聽誰說的？怎么可能潛伏在我身邊？”

　　“司令，葉之翔你知道吧！”水濤沒有接話，而是問了一句。

　　“聽說過，好象是戴笠時期手下的八大金剛。不認識?！惫鶢柟鹫f。

　　“據(jù)保密局內(nèi)線傳來的可靠情報，葉之翔昨天突然現(xiàn)身瀘城，其要務(wù)之一就是調(diào)查挖出潛伏在司令身邊的共產(chǎn)黨臘子魚?！彼疂齾R報道，“所以職部專此奉等司令，提請司令小心！”

　　“你在保密局有內(nèi)線？你究竟是什么人？”郭爾桂很認真地問，——他早就懷疑過水濤是共產(chǎn)黨派來策應(yīng)他的人，一時卻無法證實，現(xiàn)在既然水濤是來通報保密局正對代號臘子魚的同志下手，話已說到這個程度，他想一探究竟。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水濤依然嚴肅，“但我是你的軍法處長，一切為你的安全著想，唯司令的馬首是瞻！還有，我曾對司令講過，許亞軍參謀長是老牌軍統(tǒng)特務(wù)，昨天他回過瀘城，今天一早返回長寧去了。”

　　“他一個前進指揮所的司令，不好好在長寧呆著，跑來干什么？是不是和調(diào)查臘子魚有關(guān)？”

　　“是的。老許在保密局那邊，代號老狼?！?/p>

　　“明白了。謝謝老弟?！?/p>

　　“哦，葉之翔還在川南和瀘城，背著秦菲菲和羅熙之，單獨搞了一個木馬潛伏計劃。司令，七十二軍內(nèi)肯定還有不少保密局特務(wù)，眼看解放軍不日將進占川南，司令的言行一定要謹慎，以免遭特務(wù)們的誤會暗算?！?/p>

　　“好的。你知道葉之翔他們指向誰是臘子魚嗎？”

　　“我和任曉光”

　　“你是嗎？”

　　“不是?！?/p>

　　“真他媽的扯淡！這幫特務(wù)吃飽了撐的，無事生非嘛！”郭爾桂罵道。

　　“司令息怒。屬下告退?！?/p>

　　水濤走后，郭爾桂立馬打電話到任曉光辦公室，將他叫了過來。

　　任曉光以為郭爾桂要給他說去重慶面見蔣介石之事，聽到的卻是水濤有意通過郭爾桂向臘子魚也就是他傳遞的情報，這同秦菲菲掌握和判斷出的情況差不多，證實了葉之翔暗中確實搞有木馬計劃。

　　“司令，大河同志指示我們，繼續(xù)偽裝自己，擾亂敵人視線，迎接黎明?！比螘怨鈱⒆蛲砗伟刂サ膹碗妶蟾娼o了郭爾桂，并將秦菲菲獲得的消息和判斷給他說了。

　　“嗯。我們也得給這幫特務(wù)找點麻煩?！惫鶢柟鹦Φ馈?/p>

　　兩人密商著對付特務(wù)的辦法。

5

　　初冬時節(jié)，瀘城和四川其它地方一樣，天氣干燥陰冷。然而，素有瀘城城隍廟之稱的場所——環(huán)繞治平寺報恩塔的水井溝、蘇公路、治平寺街、迎暉路四條街巷，在這個禮拜天，人們卻不懼冷風打臉，玩雜耍魔術(shù)的，唱清音小曲的，舞班打獅子龍燈的，表演蓮花槍花燈的……，不時引起攢動的人頭陣陣喝彩。街頭上那些小吃小攤，什么黃粑白糕豬兒粑，豆腐腦兒酸辣粉兒涼面，麻辣雞塊冷串串牛肉面老白燒……，讓食客們汗水直冒滿臉通紅。而那些出入于茶館戲院聽懷山看川劇的人們，臉上透出的，是遺憾或滿足的神情。沿街的商鋪店面，那怕你是賣尿罐潲水缸的，全都爆棚。一點也看不出戰(zhàn)爭臨近的氣氛。

　　在人聲鼎沸川流不息的人群中，身著黑呢大衣的任曉芬，走進了白塔寺茶館。

　　任曉芬是根據(jù)何柏芝的指示，奉哥哥任曉光之命，來這里和青鱔即陳野同志緊急約見的。

　　茶館的大堂里，說書人正在講《三國演義》中三英戰(zhàn)呂布的章回。任曉芬在茶房的引領(lǐng)下，來到樓上預(yù)訂的包房，陳野已經(jīng)在這里等著她了。

　　“青波同志，哦，任經(jīng)理，大河同志讓你緊急約見我，有啥子緊要事情？”待茶房關(guān)門退出后，陳野問。

　　作為何柏芝在瀘城與陳野聯(lián)系的交通員，任曉芬與陳野在方山云峰寺就見過面，以后又聯(lián)系過幾次，算是比較熟悉了。所以，免了客套話，任曉芬開門見山地說：“陳先生，瀘城解放在即，反動派狗急跳墻，將有重大險情發(fā)生。情況緊急，我們?yōu)o城小組人手不夠，大河指示我們與你聯(lián)系，希望得到瀘城黨組織和武裝力量的配合?！?/p>

　　接著，任曉芬將保密局下令在瀘城解放前夕屠殺關(guān)押在獄中的共產(chǎn)黨員和進步人士，以及炸毀位于瀘城的二三兵工廠、惠民面粉廠、水廠電廠等軍用民用工廠的“天雷計劃”的情況說了，末了道：“大河同志希望瀘城和川南地下黨組織，組織發(fā)動工人武裝護廠。同時，臘子魚和黃辣丁同志雖身處險境，還有更重要的工作進行，但他們已制定出一套破壞天雷計劃和營救獄中同志的方案，臘子魚想和你青鱔同志，還有白鱔同志盡快見面晤談?！?/p>

　　陳野思索了一下，點點頭：“這樣吧，你通知臘子魚，明晚六時我們在魚棚子酒樓碰面。以談生意的名義?！?/p>

　　第二天晚上，任曉光在任曉芬的陪同下，到魚棚子酒樓和代號青、白二鱔的陳野、周懷禮接上了關(guān)系。談完正事后，周懷禮打趣道：“任長官，沒想到你們兄妹就是代號臘子魚和青波的自己同志哦！”

　　“對你就是代號白鱔的川江游擊隊瀘城武工隊的自己人，我并不吃驚?！比螘怨庑Φ?。

　　“怪不得每當我們遇到危險，你都看似無意間將情報傳遞給鄧光強和洪大妹。我們曾經(jīng)想做工作，策反你呢！”周懷禮笑說后，又語含道歉地解釋道：“不好意思，上次刺殺郭爾桂，讓你誤中了槍子兒。”

　　任務(wù)曉光的臉色一下嚴肅起來：“對郭司令，誰也不能動！周老板，請你轉(zhuǎn)告你的手下和鄧老幺他們，從現(xiàn)在起，凡有人暗殺、抓捕、綁架郭司令者，一律拼死掩護，確保他的安全！”

　　“拼死掩護一個國民黨將領(lǐng)？”周懷禮很是驚異不解。

　　“這是上級的命令！原因我不能給你解釋。”任曉光口氣依舊肅然。

　　“懷禮，就按臘子魚說的辦！”陳野下了命令。

　　“聽陳書記的?！敝軕讯Y道。

　　“謝謝陳書記、周副書記。”任曉光臉上泛起了笑容，“黑暗就要過去，天快亮了，我們的工作出不得半點差錯，否則功虧一簣，對不起黨交付的使命！也會犧牲很多同志的生命，——讓他們看不到勝利的曙光，我們誰都會后悔一輩子的！”

　　眾人握手作別，任氏兄妹先行離去。（未完待續(xù)）

作　家　簡　介

　　冰春：著有長篇小說《戰(zhàn)將》《川江英雄》《暗道》及詩歌、散文、短篇小說集和影視文學劇本多部。長篇小說《戰(zhàn)將》獲四川省第十三屆精神文明建設(shè)五個一工程獎；散文《飛翔的燕子》入選教育部語文出版社九年制義務(wù)教育課程標準實驗教科書（初中語文）；詩歌《山海關(guān)》《母親河》收入紀念改革開放三十周年四川文學作品選；短篇小說《判決》收入《2006年四川青年作家中短篇小說選》。作品曾獲全國、省、市等獎項，有詩歌、散文、短篇小說、讀書筆記收入50余種選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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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春長篇小說連載：《川江英雄》（第七章）

      ９、冰春長篇小說連載：《川江英雄》（第八章）

　　10、冰春長篇小說連載：《川江英雄》（第九章）

（完）

編輯：李永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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